我躺在时间的碎片里

愿你是偿我所愿的那人。

我想给你讲个故事【凯源小故事】

09 星空
我们学校里有一个人叫王源。
听说他画画很好,画社外面挂的压轴就是他画的星空。这幅画我也见过,长大以后特地去看了真迹,简直是梵高再世。
我一直觉得,只有和这个世界不在一个频率上的人,才能画出那样的画。
很多颗星碎了,裂解渲染成很多巨大的光圈,在深蓝色的天幕上连接成怪诞的图。

我曾见过他,他却不曾看过我。
准确来说,他没有看过任何人。

我见到他是在一个平淡无奇的午后。
隔着画社厚厚的玻璃,我转头的瞬间看见了窗户后面正向外张望的王源。
少年穿着白色衬衫,嘴唇丰满但没什么血色。眼睛很大,是杏仁眼,显得他更瘦。头发蓬松,一定很好摸。
一副苍白又孱弱的样子,拿着画笔,或许在找灵感吧。
我抱着篮球就静止在盛开的紫丁香树前,玻璃那一边因为阳光太盛,他的样子和我的影子彼此重叠。但他的眼睛很亮,所以我还是能看出,他冲我眨了眨眼睛,还笑了一下。

我实在有点不记得,我当时为什么要落荒而逃。

后来有人跟我说王源从来不对别人笑的,连对视都不能。我就更怀疑,是不是那天阳光实在太好看,好看到我理所当然就记得他笑了。
诶算了,我摆摆手,就当他是笑了吧。
毕竟,他笑得那么好看。

我和他熟悉起来,是他主动的。
也算不上主动,他只是来我班级找到我,递给我一幅画转身就走了。
我一直紧紧握在手里,像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,一直到回家才打开。
卷起的画纸舒展开,是那天的阳光。
一个人,嘴角挂着笑脸上贴着海贼王的创可贴,傻兮兮地抱着篮球,站在一大丛紫丁香前,身上脚下洒满了金灿灿的阳光。
是我。第一次有人画我。
王源画了我。他找到的灵感就是我。

莫名其妙的,我一直保持平稳的心跳律动突然被打乱,一直保持安稳的睡眠突然被打断,那个晚上一切都显得很不正常,我坐在窗台上,看了一宿的月亮。
不过是一幅画,就是因为我长得帅而已嘛,王俊凯你没出息了啊。
诶,王源有点可爱啊。
如果能多笑笑就更好了。

那天以后,我成了全校唯一一个可以看王源画画的人。每次他画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听歌写作业。
数学写到倒数第二题,他走到我面前伸出手,我明白,递给他一只耳机。
我还记得那首歌是周杰伦的世界未末日。此后,一直到再见之前,他一直在听这首歌。
那天他画的画是一个崩塌的世界。

有天晚上,忘了拿笔记,而且我隐约记得,画室的灯我们俩忘了关。
我去班里拿了笔记,然后走向画室。

那副巨大的星空下面,站着一个人。
是王源。
我一瞬间屏息凝神,有点不敢动弹。
因为他手里拿着一把刀。

月光下他的身影有点模糊不清,单薄无力的样子。他仰着头不知道看了多久,突然举起手里的刀,用力落下。

划破画布的声音摇曳在空荡的走廊,直直地落在我的耳膜边上。我浑身都在战栗,我失去了所有感觉和思想,只剩下听见,那一声声撕裂,毁灭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声音停止了。
我有一滴冷汗正好滑下来——他举起了刀,砍向自己纤长的脖颈。
“王源——”我发了疯一样跑过去,死命抱住他。
到最后我只记得他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喊叫声,还有一句,我求求你让我去死吧。
我没想到他一辈子只说了两句话,这是其中一句。

自此我的工作就变成阻止王源自杀。
夏天就快过去了,我已经成功了很多很多次。有时晚了一点,但总不至于来不及。我总是想他多活一天是一天,我多爱一天,是一天。

说再见的那天在一个月之后。
嘉陵江畔。
他依然是那件白衬衫,被风吹得猎猎作响。我们相顾无言,他仍旧在听世界未末日。
我苦笑,“你就不能换一首?”

他没有理我,往江边挪了一步。
“星空已经毁了,我活不下去了。”
我看着他的眼睛。
漆黑的瞳孔里再也没有星星,没有光,连萤火虫也没有了。
我突然知道为什么了。

“那你,下辈子别这样了。”
我一定是哭了,我记得我哭了。可能是心一下子死掉的缘故。
“我爱你啊,我爱你。你要记住,下辈子再回来找我,别忘了。”
他点点头,笑了。
他这辈子,也只露出过两次这样的笑容,也都给了我。
我用力挥手,用力抹眼睛。

假装自己没听到什么东西掉进水里的声音。
“王源儿,其实自闭症可以治好的,星空没了,也不是世界末日啊。”

回答我的,只有风声,和水声。
他就此消失了,然后没再出现过。
后来我关于他的梦,总是看不清,也总是醒不来。每一次好不容易醒来,脸上总有干掉的泪痕。
我想那是他唯一留下来的痕迹。

那张画我一直带着。就算搬出了重庆去到了别的城市乃至国外,我都没有弄丢过。它变黄变皱,卷起了边角。

于是我终于发现了,他这一生的第三句话。
也是三个字。

被颜料洇染的画纸中间,用一种很独特很好看的字体写,
“我爱你。”

诶,为什么我又哭了呢。
反正他下辈子会来找我啊,我们说好了的。
反正,又不是世界末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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